第9章 落府 (第2/2页)

流光抱手独立于白雪间，冷哼一声。身后的红梅被他渗出的魂气所伤，掉落了些许梅瓣，嵌入发中，邪魅得不可一世。

月上云梢，清风抚窗。

此刻，落盈正在专注地擦拭师尊赠予她的古琴——“星云”的琴弦。

这武器可是在两年前，他带她去云川，看满天星河，骗她说：“为师可以抓来星星给你，闭眼。”

落盈再抬眸时，他的手里端握着这七彩古琴，琴弦在夜色中闪着金色光芒，琴面上镌刻着52颗星星。

那时她不懂那是何意，往后才知原来那是“吾爱”，是寒舟在向她表明心意。

他温柔道：“这是为师送你的生辰礼物，好好收着，它会护你周全。”

“吱”一声，房门开了。打扰了她的回忆，眼里露出一抹警觉，拂琴缩小放入囊中。

“谁？”

“是为娘……”来人端着一碗油泼面，还在盘子里放了小堆的芝麻花生酥，雪花糕。

落盈抬眸，听到熟悉的声音，入眼是娘亲的慈容善貌，穿着暗紫色衣裙，盘着绾发，插着大银簪。

“娘～。”

语气里尽是撒娇，伸手接过这碗面，平稳放置石英桌，又扶着娘亲的腰身，担忧道：“快坐，这么晚了，还忙活。”

虽是有点责备，但是感动更甚。

妇人用粗糙生茧的老手抚摸落盈的小脸，眼神尽是爱惜与不舍。

声音颤抖：“为娘知道，方才娘亲手做的菜肴你都没动几口，定是不合口味，为了照顾大家，太过辛辣是不好的。”

又拿起玉筷递与落盈手中，将油泼面推倒她面前。

明明眼角都快挤出泪来，还故作笑容：“为娘做了你爱吃的油泼辣子面，还有些糕点糖酥，你路程上带着吃。”

“娘！”落盈情绪有些激动，赶紧拿起筷子，幸好这面不烫嘴，便大口大口地吃入腹中，不带点停顿，还是幼时熟悉的味道。

叶怀柔扯出腰间的紫巾，转过身去，不让落盈发现，偷偷抹掉眼角的泪。

转而，倒了一杯清茶，放到落盈面前，轻扶着女儿的脊背：“盈儿，慢点吃，别噎着。”

落盈见面碗中红油油的汤底无一根面条可捞出，搁筷。

透着木窗，遥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“饮冰室”，那是爹爹办公的地方。三年来，每月回家，爹爹从未主动来探问她，也不关心，这父女终究是生疏了很多。

眼底升起一抹失落。

叶怀柔只一眼就可读懂女儿心中的想法，手中捏着丝巾，缓缓安慰道：“别责怪你爹，你也知道，近年来，纺织生意和药材生意不好做。上雪岭的家丁失踪，既减少了人力，还要补贴别人家属，把你爹也急得是焦头烂额啊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，娘。我们此次下山，就是为了处理跟此事有关的魔怪，生意会逐渐好起来的。”落盈想到肩负重任，脸上满是自豪感。

叶怀柔仔细打量家中小女，生得是美如玉，谁见了谁都爱。隔壁府的杨家小姐，那年落盈本该成亲之际，出嫁，现在孩子都抱俩。

今夜瞧见那南晚絮，生得极标致，家中势力雄厚，若嫁进去，必定富可敌国，一生享尽荣华富贵。女儿可倒好，还退婚，这各府小姐，皇亲贵族，绞尽脑汁也想挤进去，哪怕当个妾也好。

都不知道脑袋里装的是什么，叹了一口气，将落盈的手放入自己手中握紧：“唉，为娘不是说你，这南晚絮多好，你还瞧不上别人。”

落盈正想反驳，不是瞧不上，那是不喜欢。

她娘其实就是个戏精，抓起手绢来，假惺惺地抹起眼泪来，带着伪装的哭腔，嗓音颤抖：“你看看……你爹和我半截身子都要……入了土，都还没有看到你……嫁人生子，这为娘心里……难受啊。”

“没有娘亲，我……我有心上人了。”落盈害羞地别过脸去，手也没有闲着，从叶怀柔手里挣脱出来，忙安抚着她的背，如实道：“是上川的师尊。”

“师尊？！”叶怀柔先是听到“心上人”一喜，而后“师尊”入耳，脸色难看。

“不是为娘说你，你是图别人年纪大，不洗澡咋滴，真是修仙之人，这些都不讲究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落盈心里辩驳：“师尊虽是年纪大，可长得年轻貌美得很，似弱冠年华。哪里不洗澡了，一天三次好吗！又不是北垠那些大老爷那么邋遢。”

叶怀柔迅速起身，收拾碗筷，将糕酥包装在褐纸里，离去还不忘认真地嘱咐道：“此次事件解决，你给我回来好好反思反思，为娘叫你爹安排招亲会，今年必须给我嫁出去，明年年底最好我还可以抱孙儿。”

落盈离座送娘亲出门，嘴里已经酝酿好了答语，结果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“嘭”地一声，叶怀柔生气地扣了门。

她没趣地返回轻纱罗帐中，脱了鞋，躺在被褥里，屋里桌上还燃着香烛，熏着煤球，外面高挂红绒灯笼。

大雪也遮不住那一弯明月，竟洒进屋内几许。

看惯了那些魔怪，心智尚小，怕黑，便喜一夜通明。也不知是娘亲那番话，还是想起绿萍的那个幻境，心中眉梢也生起愁意来。

爹娘年纪确实大了，我还青丝，他们却鬓生银发。这成亲之事，确实该提上日程。但师尊每日为魔界忙碌，一日不除，便难以安心成亲。爹娘又能等得了多久呢？若自己不能按时升仙，怕是已经成老姑娘了。

可终其一生，若不嫁与喜爱之人共余生，这成亲终究是个枷锁，活得不痛快。

头脑里充斥着正反两方的对峙，搞得落盈小脑瓜仁儿跟被缰绳拉扯一般痛楚。转移注意力，一直仰望那轮明月，肖想着，寒舟也在回望着她，便甜甜地睡去了。

夜半，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落盈的衣服里漏出，钻出了一个绿色的可爱精灵。

“布谷—布谷—”。（热死我了，又合衣睡。）

绿光一闪，照亮了半个屋子，精灵不在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袍男子赤脚着地。

蹑手蹑脚地使用仙术解了那人的外衣，一“咻”丢到木桁上。他则在一旁搬来木凳注视着她，看着她的睡颜，似乎一切都安好。

将几缕碎发捞到耳后，露出女子甜美的睡颜。自己俯头迎上去，微亲侧脸，不敢太过用力，怕惊扰了她的好梦。

三年来，她已经长大了，出落得亭亭玉立。不仅是心灵，□□也是。以往才到他的腰，现在都到他胸膛了。

单手拂过她的眉眼，肌肤竟软得似云彩，情意闯入眸底，低语喃喃道：“盈儿，你是我的，只能是我的。我会娶你，在冰镇五十年的腊冬时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