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图里奥德列托（下） (第2/2页)

歌洛莉娅扬起头，再一次在他脸上目睹，那个生硬的笑容。

之后没有人再开口说话。奥雷里奥脸上的表情，又一次完全消失。他既不显得哀痛，也没显得释然。他把炖菜吃掉以后，早早地躺倒在地铺上。他将充当被子的破布拉到颈部，然后合上了双眼。

恍惚间，他听到一声呼唤：“奥雷里奥！我回来了！”

“老师？老师！”

急着将千百次苦练的成果，呈现在老师面前的时候，奥雷里奥却猛地惊醒。这是这一夜中的第几次，他早已经放弃了计数。他几次在梦中构想着，老师随军凯旋之后的，无数种可能的情形。但是，这无不是虚构的。唯有当日，科尔内将军的那句“抱歉”，还有在他肩上的轻拍，才是冰冷的现实。

这一切，就像是发生在昨天。

“可是这已经十年了。我还不能从这场噩梦里醒来？”奥雷里奥在心中质问着自己。

他又一次逼迫自己合上眼睛，很快又陷入虚幻的梦境。他迅速地唤醒了自己，然后躺在地铺上，深吸了一口气。他以此安抚抽动的心脏，待心跳稍微舒缓，他便不再挣扎了。他直接坐起身，同时默念咒语，在指尖燃起一团火焰。他摸出怀表，确认了当前的时刻。才刚到一点钟，距离天亮还很遥远。

他站起身，小心地绕过女骑士的铺位。他以颤动着的火焰照亮，避开屋子当中的餐桌，走向那玻璃展柜。他站在展柜前面时，却发现柜门开着。他想见到的东西，现在并不在其中——里面只剩下一杆火枪。就在这时，他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。他这才知道，想要睹物思人的，不只有他一个。

他轻轻地摇头，又感受到空气的沉重。他向来不惧怕黑暗，即使是在年幼时，在小孩子都怕黑的年纪，他也敢于单独面对。可是在这狭小的木屋里，薄薄的黑暗，却如同钢铁般沉重。他指尖那颗赖以照亮的火焰，竟好像无法将其洞穿。

黑暗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，他只觉得透不过气来。他无法再忍受这种压抑，便推开房门来到屋外。屋外是漫天的繁星。但群星洒下的微光，也无法弥补太阳的缺失。这里也是一片黑暗，更加厚重的黑暗。

他轻轻带上门，同时听到几步之外，传来的一声轻叹。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，他在微弱的星光中，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。他适应了昏暗的环境，又走上前去，才辨识出那个人影，正是女骑士歌洛莉娅。

她正仰望着星空，听见脚步声，便转过身来。外面太过昏暗，她看不清来者的样貌，却仅凭模糊的身形，就猜出来者是何人。“你怎么在这？睡不着吗？”她说罢，又抬头望着天空。

奥雷里奥没有回答，只是凝视着女骑士。她的肌肤白皙，在星光的照耀之下与洁白的丝质睡衣，几乎无法区分。唯一能够分辨出的，是她那一头墨绿色的、直垂到腰间的散发，还有反射着星光，随着眨眼闪烁的大眼睛。

歌洛莉娅没有得到回应，便又转向自己的同伴，盯着对方的脸。她回头以后，双眼不再注视着群星，眼中的光芒也不复闪耀。

“你也睡不着？”

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