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至清 (第2/2页)

“老祖宗问你，二奶奶突然病倒，可是遇见了什么？”

然后她又转向贾母，略带埋怨地撒娇道：

“老祖宗，你冷不丁地吼这位妹妹，别说她，连我都吓着了！”

贾母脸色略松，忍不住去点那个少女的头：

“偏你在这没大没小！罢了，今天坏事太多，是我心急了。”

顾不得思考这少女是谁，我用她们调笑的空当，思考是否要跟贾母坦白贾琏的罪行。

答案很快就确定了。

告他一状！至少可以出出气！

当贾母再次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，我敛了神色，轻轻一福：

“回老祖宗，二奶奶自从怀了孩子，身体就不好，又和二爷怄气，隔三岔五地请太医。今天二奶奶一早起来便不太舒服，从珠大爷那儿回去，又听见二爷在屋里和二奶奶的丫鬟……笑闹，就变成如今这样了。”

“哦——”贾母若有所思。

那少女打量着我，含笑道：

“你这么说，倒是琏二爷的不是？”

我口中忙道不敢，心中暗忖，估计琏二爷得背九成的锅。

贾母也打量了过来，然后抛出那句我十分熟悉且不想听到的话：

“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！”

许是我表情有些僵硬，贾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，淡淡说：

“少不得我劝劝凤丫头吧，都还年轻呢，日子还得过。”

进了房，贾母先狠狠地骂了贾琏一顿，又屏退众人，跟已经醒来的王熙凤说了一刻钟的话，又亲眼看她喝了半碗粥，才安心地走了。

大概因为贾母骂贾琏，让王熙凤出了气，王熙凤这会儿倒不把贾琏当空气了。

“二爷不去珠大爷那边看看吗？刚才老太太说二婶母还在那边，你好歹代我去那边请个安吧。”

贾琏一想也是，那边人多手杂，灯烛等事，都需要照看，遂依依不舍地去了。

听着贾琏的脚步声远去了，王熙凤抬起眼，凉凉的目光从我们的脸上依次掠过。

“怎么不见清儿？”

不知是我真的很怂，还是王熙凤的目光杀伤力又变高了，我被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，大气不敢出。

平儿一直垂着眼睛，所以没被眼神杀伤到：

“回二奶奶，清儿十分后悔难过，哭个不停，现在怕是在房间里偷偷哭呢。”

王熙凤“呵呵”两声，便只顾着眯眼看自己的指甲。

我有些担心，这一天给这个传话完，又给那个传话，晕头转向，也不知道清儿吃了晚饭不曾，很想立刻找个机会问问平儿。

正胡思乱想，王熙凤咳了两声，说：

“去叫清儿过来。”

我正巴不得去看看清儿，便积极道：

“我去吧。”

王熙凤又用那种让我如坠冰窖的眼神看了我一眼，方说去吧。

我福了福身，倒退两步，才敢转身，缓步走出卧房。离开了王熙凤的视线，我立刻加快了脚步。

今天王熙凤气场暴涨，我不想被她挑出什么错。

没两步就走到了倒座我们的卧房门前，今天后半晌都没看到清儿，想必她就躲在这里。

平常我都是推门就进的，但是猜度着清儿怕是不愿意被我们看到她狼狈哭泣的样子，我重重踏了两步，敲了敲门。

“清儿姐姐？吃过饭了吗？”

没人回答我。

我清清嗓子：

“清儿姐姐，我可进去了，别叫我看到你哭成个大花猫！”

说罢，默数两秒，我推开了房门。

清儿的手帕就放在外间桌子上，那手帕还是我去年在船上绣的。我知道清儿回来了，便一边喊她，一边往里间走。

我们日常住的倒座，外间和里间都不甚大，故而中间的门是从来不关的，今天这门却紧紧闭着。

我推了一下，没推开，感觉是什么东西从里面堵住了门。

心知不对，我使了蛮力，用身子撞开了门，人也随着惯性冲了进去，感觉有什么垂下来，荡在了我的肩膀附近，撞得我锁骨火辣辣的痛。

不过我已经顾不得了。

我想要叫人，喉咙却被紧紧扼住；想要跑出去找人回来，双足又被锁在地上。只剩下眼泪，不受控制地仓皇而出。

清儿穿着天青色的纱衫，罗带飘飘像个仙子。

因为觉得自己犯了错，而狠心把自己缚在房梁上的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