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.三.一剧场的伶人-格拉尔与溯 (第2/2页)
员工是被榨取的一方,老板是希望榨取员工的一方,所以员工和老板在关系上有着难以融洽的因素。在办公室聊天,一般的员工们能聊得火热,但一旦看到上级到来会戛然而止。这种微妙的作用正限制着我和兽皮青年的交流。
“怎么又来找我了?工作都安排好了吗?”兽皮青年用带有谴责的语气问道。这种一下子阐明了身份差的对话,让我很难直白地进入主题。
“安排工作之前,我想问一些问题,不知道主人是否有时间?”
“有什么好问的?做好自己的工作最优先,其余的等完成本职再进行。”
虽然不听讲话让我有点恼火,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。工作人,工作魂,优先完成工作的才是好的工作人。但我不能妥协,没有充足的信息会极大的影响接下来的工作效率。比起优先完成工作,我选择了优先让工作高效起来。
富贵险中求,又得用冒险一点的手段了。
“恕我直言,主人的想法我明白,但按照现在的节奏是救不了剧场的。”
青年的眼神变得尖锐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工作产能只是经营的第一步。要从百鸟中脱颖而出,只会飞远远不够。实际情况调整,让自身飞得尽可能快,才是长期经营之道。保持产能稳定的同时还要花费心思提高产能效率,经营才能立足于不被淘汰之地。”
按我的想象,暴躁的青年肯定会破口大骂。但意外的是青年反应并不激烈,翘起双手深思。
“道理我懂,但这个和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?”
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我的工作是做出杂剧场的戏剧,但是仅仅做出只能算是完成工作,不能确保拥有优势。倘若我能做出凌驾于戏剧场的戏剧,主人不觉得对于剧场更加有利可图吗?”
“你的意思是,你想问我戏剧场的事情,想以此再度改进你制作的戏剧?”
居然听懂了,这货也不差嘛。
“不错。”
“噗!哈哈哈!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就是这么回事。凭你这点见识和三脚猫剧本想赢过他们?”青年笑着讥讽。
我淡淡地一笑:“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?主人不也是持有这个理念才不断地研究戏剧场的吗?”
听到我的回应,青年逐渐失去笑意:“这是谁告诉你的?”
“是安娜小姐推荐我来找主人的。她说您是位时刻向前看、唯才是用的大人,我也是相信她的话才再一次前来打扰。”
“安娜居然告诉你这些……”
顺着形势,我放出了“说服”用的大招:“我相信帮助过我的安娜小姐,也相信这样的安娜小姐常常挂在嘴边的主人。但如果主人没打算相信安娜小姐推荐的我,我也只能告退。”
安娜,也就是蛇姐是兽皮青年的软肋。从上一次意外,青年惊慌失措不顾身份地前往舞台救安娜姐,我便看出了他对安娜姐有情谊。男人最懂男人,打着喜欢的人的名号,大多数话语都有说服力。
“在我乐意提供的范围,我可以告诉你掌握到的信息。你想知道什么?”
“话说起来有点长,怕引人注目,可以换个地方吗?”
训练场上,虽然大家忙碌地进行训练,但时不时还是有人偷瞄过来。
“可以,去哪里?”
把青年带到了土房工坊,我拿出简易版的圆柱形凳子,让他就坐着详细地描述戏剧场的情况。
“说是戏剧场,其实在6年前还是和‘科瑞特’(杂剧场名字)一样模式的杂剧场。‘科瑞特’在24年前创立,是南部外城最早开的杂剧场。经过长期的尝试后,‘科瑞特’以便宜而且不要命的奴隶为伶人,设计各种杂难演出和难以实现的危险表演吸引眼球作为主模式。当时生意如火如荼,但就在我们成功经营不久,杂剧场‘赛克斯’出现了。”
“所以他们是靠抄袭起家的啊。盗版再一次击败了正版。”我感叹道。
“这你就错了,‘赛克斯’原本没能威胁到我们的地位。同样的模式,创作者的我们当然更加灵活。他们固然能抢走一部分观众,但我们能抢到更多的客源。从经营者的角度综合计算,‘赛克斯’平开支都很勉强,倒闭也不奇怪。”
“但是他们反而扩充了哦?现在变成戏剧场了。”
“那么我提个问题,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?”青年翘起双手两眼直视着我。
这是在测试我的智商吧。意识到这一点,我觉得深思熟虑再作出回答。
一般而言,公司经营的资金可以分为两大部分——内部资金和外部资金。内部资金指代的是公司经营收入和储备金等,公司内部能自由控制流动的资金。外部资金顾名思义,指代源自公司外部的融资资金,比如日常听到的股票。
从赛克斯的情况想象,答案显而易见。
“有另外的富人持续投资进去了。”
青年笑了笑:“回答得还行,确实如此。经由我们的调查,‘赛克斯’的背后有城地贵族撑腰,或者——”
“城地贵族才是真正的主子是吧。”
“我说话不要插嘴,显得没礼貌。”瞪大眼睛的青年呵责道,“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性的?父亲也是与许多贵族接触才收到了这消息。”
“算是直觉吧。一家剧场常年亏缺十几年还继续经营,如果不是钱多得花不完,那就是钱根本不是自己的,亏得毫不心疼。”
“原来如此,确实有道理。不过也正因为这种可能性,我们不敢对他们贸然出手。而他们则是年年有新花招,甚至一年比一年过分。暗抢明骂,收买人员,潜伏捣乱,为了掰倒我们几乎无所不用其至。”
“按主人这么说,之前的事故难不成是?”
“极有可能是他们从中作梗,但父亲没有追究下去。”
“因为会牵扯到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。”我再度自言自语。
青年无奈地摇头:“既然我没说出来,你也看点气氛别道破行不行?”
我连绵点头认不是:“不好意思,请继续。”
“一切在6年前发生转折。‘赛克斯’突然停业大半年翻新,然后转型成现在的模式。演员不局限于奴隶,还雇用了受过教育的民众,走演员专业化的路线。不再以单人为演出主体,采用了贵族内部娱乐才有的戏剧形式,让贵族的娱乐出现在平民的地域。一开始我们以为会水土不服,毕竟贵族才享受的东西,很少接触的平民不习惯。但随着观众越来越少,我们很快更新了认识。他们并不是单纯把贵族的东西拿过来用,还进行了优化。你猜猜他们是怎么做的?”
我思索了一会:“我觉得,应该和我做的事情差不多。把原本不符合当地文化的东西改造成符合,即把贵族的模式抄了过来,但把剧本内容和演出平民化了。”
“你真的聪明得不像个奴隶。”
青年点了点头。
“在‘赛克斯’改革冲击之后,我们也试过模仿,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。首当其冲的原因是资金不足,不允许我们雇用人工高的有教育的平民,也做不到停业更新设备。然后是即便请到了人,我们也没有能传授这种戏法的人才。就算我去看了数十次演出,也没有把握做出成功的指导和制作出合理的剧本。‘科瑞特’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,在这个时节上有突然有贵族说要来观赏演出,可把父亲吓得慌。”
原本经营就不好,再多一个贵族说不满意,估计未来都不会有贵族来这里,而是去隔壁的赛克斯。
这么想来,奴隶场的我们是阴差阳错地做了一回姜太公。
兽皮大叔渴望寻找便宜又有才的奴隶翻身,但被现实屡屡打脸。因为同样是“抽卡”,兽皮大叔只能抽“金币池”拼欧气,而竞争对手的戏剧场是抽“钻石池”拼氪金。
在那个时节点上出现的我们恰是他的欧气时刻。一伙人价格便宜还能跳能唱,一下子包揽一个团队直接省下不少的心细和金钱。
“他们的演出又是怎么样的?和我设计的有什么区别?”
“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些,只能做简单的对比。首先是内容上,他们的题材以现有的故事和逸闻为主,大多讲的是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。比如我去看的几场里面,有骑士与贵族之女的爱恋故事、富商之女和贵族之间的爱恨情仇、以前流传的十三王女与平民的私奔故事等。与此相比,你的题材给我一种稚嫩的感觉。有说情谈爱但表述不充分,角色用的是动物毫无代入感,而且整体来看没有波折,说白了和白开水差不多。”
这不评价得很专业了吗?话说,我还以为自己的剧本在这世界够先进的了,原来只是煮沸的淡水程度……
我捂着火热的脸:“嗯,内容我会改进。”
“设备和人员上的差距我觉得没必要说了。对面是完全订造的场景道具,而你是搞出了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土制品。对面的人员人均‘安娜’的水准,而你们则是水平参差不齐甚至算不上演员的新人。”
“这,材料方面女主人只给我用土,一个星期能搞成这个样子个人觉得已经是奇迹了。至于人员,奴隶的水平本就不高,加上大多没有受过教育,差异当然明显。”
“这个我也知道,归根到底是经费投入的差距,人员和道具上的问题不是你的错。”
青年脸上闪过一丝歉意。
“然后来说说为数不多的优点。在场上最惊艳的是人鱼族的歌声。你们以歌声为背景,协调着歌声进行演出,使得整体观感十分好。剧场的空间很大,用语言表述的内容很难让所有人听到,为了解决这个问题‘赛克斯’把原剧场改造成密封场所,让声音更加清晰明了。而你们采用了另一种形式的演出。全场下来语言表达只是辅助,内容基本靠歌声的转化和演员的动作完成展现。这么一来即便听不清楚,也能从感觉上把握故事的发展。而且无声胜有声,反而能激发观众的想象使得故事显得不那么低等。”
这么干是因为大家的语言体系都不一样,说出口、听到了也听不懂,因此语言表达非常次要。逼于无奈我才选用了以动作和歌声为主,完全没料到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优点。
我的心里交织着怒气和挫败——奶奶个熊,不至于这么糟糕吧。
“感谢主人的提醒,我会记在脑子里。”
“仅仅记住是不够的。关于戏剧场我知道的也不算多,要超越他们必须突破常识达到创新的境界。”
青年接着巴拉巴拉地说了一个多小时,大多数是鸡汤和毒鸡汤混合的废话。我也没再听下去,分出大部分的精神平行思考对策。
而且我真想不识身份地抬举一句:兄弟,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,别谦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