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第3章 (第2/2页)
晚晚心中亦是疑惑,元鼎十九年的夺嫡之争,不仅让她爹爹从御史中丞的位置上退下来,还欠了大量债务。
她生母柳氏是扬州药商独女,家财万贯,她爹便去求娶。
后来天下安定,父亲虽不如以前得意,却也是个从四品官员,时间长了嫌弃她生母商户出生,和官家小姐苏氏有了情意。
但她母亲并未因此一蹶不振,而是捡起医术,行医救人,她四岁那年,在扬州逝世,尸骨未存,就托人给她带回来一块刻满平安经的无事牌。
祖母说是突发急症,但是晚晚却不大相信,她母亲自己就是医者,怎会突发急症而毫无准备。
母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结,却无从解起,只能日日看她母亲留下的医书,以慰思念。
后来在韩久的指点下,自学成才,数次躲过苏氏下毒暗害。
看着全是药材的嫁妆箱,越发觉得母亲的死不简单。
只是现在多思无益,挑了几味珍贵的研磨成粉,将香囊里的香料替换成药粉,给蓝心和月牙一人一个。
三人在库房忙活半天,午膳时蓝心带回来消息,说苏氏被狠打了二十鞭子后昨日昏睡一天。
暮凌志请了三个大夫一趟趟地来看,喂了不少好药,今日精神头刚好点,又被拖去家祠罚跪了。
月牙都听懵了,“那老爷这到底是想罚还是不想罚啊?”
晚晚有些看不上她爹,嫌弃道:“不想罚,可也要罚,又想要家风严谨的名声,又不想苏氏对他心生怨恨,里子面子都要。”
“本就是苏氏的错,这还罚轻了呢。”
月牙和蓝心对暮凌志的行为非常不满,觉得便宜了苏氏。晚晚却觉得,他爹对苏氏的情意已是难得。
可真要他在名声和苏氏中选一个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苏氏。
如此看来,嫁人确实靠不住。
数箱金银玉器点的月牙头晕,趁着去熬药的时候休息,蓝心刚点完古玩珍宝,也觉得乏力,怕晚晚吃不消,提议道:“姑娘,要今日就到这儿吧,待嫁时间还长呢。”
“苏氏今日吃了大亏,日后更不会让我们好过,她解禁之前,我们必须离开暮家。”
“那婚事如何打算?”蓝心忧心道:“这亲事老祖宗挑了许久,姑娘是要放弃吗?”
晚晚眼睫半垂,遮住眸中暗色,这门婚事她如何不期盼呢?
嫁人是女子第二次重生,她相信祖母给她找的路,却也知道,这条路大概是走不通了。
她将算盘珠子拨得清脆响亮,:“这哪里是我能打算的,咱们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婚事上,先把手里的东西攥紧了。苏氏受罚给咱们留出时间,趁她现在还不知道嫁妆数目,咱们全部换成没名目的银子。”
“我爹估计不会大罚苏氏,月牙赶紧把嫁妆清点出来,蓝心你出去打听打听,有没有良田铺面要转手,咱们把钱全部换成地契,日后也带走也方便。”
她没有具体说这个带走是怎么带走,如果她真的要离开东都,还得考虑考虑两个丫头要不要和她走。
接下来几天,三人忙的人仰马翻,蓝心天天借着买胭脂水粉的名义出门。
听闻苏氏已经从祠堂被接了出来,这倒是在晚晚的意料之中,她就没指望她爹能罚多久。
好在那一顿鞭子还得让她躺几天。
七日后,蓝心那边终于敲定了几家当铺和一些田庄,只差她去做最后决定。
苏氏还在养病,没工夫折腾,晚晚驾着马车出门。
刚行出水寿巷不远,车夫就停了车:“姑娘,咱们换条道走吧,前面好像不太平。”
蓝心和晚晚对视一眼,担心车夫是得了苏氏授意,出声道:“东都城内,天子脚下,有何不太平。”
“姑娘,断云楼坍塌,砸死不少人,半死不活的又没领导补偿金治伤,日日三五成群地扒官宦人家的马车呢。”
蓝心想起前几日出门听到的流言,小声对晚晚说道:“听说上个月有个富商家的姑娘心软,赏了路边乞儿两块糕饼,其余人以为她有钱,徒手就把马车扒了,人都被吓疯了。”
晚晚撩开车帘,见路边随处是临时搭建的窝棚,火堆还燃着,却不见人。
月牙钻出去,站在车辕前方踮着脚尖打望,更远处马车被围了三层,只留一个湛蓝车顶露在外面。
“快走。”
车夫听话调转马头,月牙回到马车内,“太可怕了,前面马车车夫都不知被扒拉哪儿去了,张家姑娘胆子比针尖还小这回惨了。”
“就是秋季半赏菊诗会的张家?”
“是啊,她们家的马车颜色最好看了。”
“停车,”晚晚把车里的吃食都往怀里揣,“诗会那日我的裙子被暮昭云提前撕破,还是她先看见将自己衣服借我,免了我尴尬。”
“姑娘,李家姑娘是李夫人的心尖肉,一会就会有侍从过来救她,咱们是才是泥菩萨。”
“没事的,跟我来就行。”
晚晚让车夫将马车赶到酒楼后门,她们从二楼往下扔吃食,果然,最外层围着马车的伤患当即扭头去捡。
待地上的吃食抢得差不多,月牙又从更远处往下抛碎银,抛完便跑到后门等着。
其他不明所以的伤患也跟着跑,碎银不多,眨眼便没了。没抢到的就要往楼上冲,小二跟本拦不住。
待他们跑到上去,晚晚已经架着马车过来,接上月牙,换路跑远了。
月牙在车上拍着胸口,“太吓人了,我感觉银子还没落地呢,唰就没了。”
“姑娘下次不可再这样了,出事儿老爷不会帮咱们的,何况李家姑娘也不知是谁帮了她。”
“好蓝心,她是个心善胆小的姑娘,污了名声以后怎么活,若是暮昭云在哪儿,我才不帮呢。”
蓝心还欲再劝,却被一股血腥气呛住喉咙,月牙埋怨道:“好不容易出一次门,怎的这般不太平。”
新鲜血迹从朱红色的大门往外延展,在积雪上留下的红触目惊心,干冷的空气里充斥着血腥气,令人作呕。
街上陷入诡异的寂静,分明站满了人,却静如坟场,只余大门里传来的惨叫,以及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。
惨叫声落下,一具具尸体蒙着白布从朱红大门里抬出来,血染红了白布,顺着往下滴,随着木架的晃动,在雪地上连成扭曲的线。
大门里走出的男人着一席帝释色墨衣,银丝暗绣,腕上暗红流珠刺眼,手中把玩着几片常青树叶,挺立于漫天飞雪之间,每走一步,就在雪地上落下一个血脚印。
脸上三道血痕森然可怖,浑身散发着寒意,如杀佛降世,令天地万物不敢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