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潜移默化 (第2/2页)
或许她不该一开始就想着去敲缘阁,不该只听报讯鸟的指示,不该什么事,都先行一步……
正自这样想着,她的肩头被人轻拍一下。
熟悉的力道让她明知道是谁,还是近乎受惊般退开几步,要站起来时,才发现双脚都是麻的。
“先擦擦手。”陆笙先递给她一块方帕,再扶着她站起来。
他放心不下,所以还是跟了出来:“不管你怎么想,都别拿自己开玩笑。”
简恒不想被看出异样,掩饰着:“只是连月不顺,想沾点鲤鱼的好运罢了,倒是你的轻功越发精进了,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。”
她说完后,扯着嘴角,硬要拉出笑容的弧度。
但只是让整张脸,显得更加僵硬。
陆笙哪里看不出来?
他毫不留情地戳破:“你知道喜怒哀乐是件好事,我为你感到高兴,但实在不想笑,就不要勉强,不信你对着池水照照,看你现在,是不是比哭还难看。”
简恒冲着池水,照了照自己的脸,这才发现脸上的肌肉都如他所说,极为怪异,索性不再强颜欢笑。
陆笙数落了她一句,自己往旁边走了几步,再回来时,手里拿了两个泥块。
他封住自己穴道,把泥块揉成团,往耳朵里塞:“想说什么就说吧,现在的我,什么都听不见。”
他愿意做她的树洞,让她恣意倾诉,也不去窥探她内心深处,试图隐藏的部分。
简恒心口涌过一阵暖流,以至于她上下唇开了又合,合了又开,蹦出来的第一句话,很煞风景:“你都点了穴,干嘛还拿泥巴,也不怕得中耳炎?”
陆笙只是坐在原地,什么都没听到。
简恒对着他,彻底敞开心扉,那些心里话,和她的情绪一样,有些跳跃。
“其实在婚宴上时,我脑海里,常常都是空白一片,好像每个举动都在跟着直觉走。”
“我讨厌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,我怕自己以后会变得更偏激,做出更出格的事,那我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?”
“不能用的殈眼,很久没出现过的那个声音,还有时不时出现在梦境中的画面,我想知道,它们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?”
最近隔空写符的本事厉害了些,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些有关?”
她倏然想起方才在池塘里看到的那六个人,生了些怒意:“他们有很多本就该死的,不知道你爹是不是也一样?”
她不自觉迁怒了更多:“故意把我捡回去,中年寂寞要要讨年轻貌美的妾室,说不定他的仇,都是因为以前作孽太多,才连累这么多人……”
话一出口,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一路上受到陆笙百般照料,结果她竟然张口编排逝者,如此恶毒。
但转念一想,也许从前的毫无芥蒂,不是胸襟宽广,是她还没发现,她本就有这么阴暗的一面。
陆笙还是站在原地,一动也没有动,即使耳边塞了泥巴,他依旧是熠熠生辉的存在。
简恒无比庆幸,他什么都没有听见。
起码这样,他依然正直纯粹,是她在平和的表面逐渐崩塌时,唯一能信赖的人。
“我可以相信你的,对吗?”她看着他熟悉的脸,低声问道,“相信不管我变成什么样,不管我做了什么,你都会拉我一把,对吗?”
陆笙当然没有回答。
他什么也听不到,只能看着她上下唇不断开合,看着她的表情不住变化。
“已经足够了。”简恒有些欣慰。
她轻拍了拍他手腕,示意他自己全都说完了。
陆笙长舒口气,解了穴道后,忙不迭把耳朵里的泥块掏出来:“这泥巴好硬,快把我耳朵硌死了。”
简恒看着他夸张的肢体动作,问道:“就不怕我当着你的面骂你吗?”
陆笙掬了池塘里的水,清洗双耳,浑不在意:“骂就骂呗,就你那性子,骂人也难听不到哪儿去,最多就说是说人蠢笨,榆木脑袋,跟我比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,你还差得远。”
洗净双耳后,他还不忘左左右右蹦跳几下,确保里面没留下什么脏东西。
“像个猴子一样,成什么体统。”简恒失笑道,“现在是该提醒你,千万别染上炎症,否则到时候分心的还是我。”
“可别小瞧我。”陆笙呲了呲牙,嘻嘻笑道,“我知道炎症开什么方子。”
“说来听听?”简恒见他满脸自信,配合地等着他的下文。
陆笙歪了歪脑袋,有模有样地说出方子:“用糖冬瓜三十克、鲜九龙吐珠叶十三片,煎成半碗,每日一剂,连服五天,或者是……”
他后面的话,简恒听得并不真切。
但她每走一步,心里就更平和几分,甚至希望这样的平和,能维持的久一点,更久一点。
两人回去后,终于踏实的睡上一觉,等到夜间过了酉时后,换上朴素的男装,和旭央他们一起出门。
为了方便官府管理,华光城的妓院大多较为集中,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。
但人命有贵贱,这些供小部分人取乐的妓院,也有明确的等级。
魏书贤找的女子得了花柳病,要么就是在三四流的地方,要么就是单找那些穷困潦倒,只能在贩夫走卒中拼命拉客的雉妓。
四人走过几条偏僻的小巷,到处浪声秽语不断,想听不见都难。
“我的好相公,奴家在这恭候多时了。”
“小马蹄子,我可想死你了。”
旭央浑身不适,满脸憎恶,小声嘀咕了句:“臭不要脸。”
徐浩言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她不要多说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旭央不服气地回瞪回去。
还在宫里时,她就讨厌那些搔首弄姿的妃嫔,如今在外面看到这些自甘堕落的女子,她怒意更盛。
但气上心头间,她齿间打颤,有些惶恐
虽然早知道母妃也出身于风月之地,但她下意识总觉得,母妃一定不同常人,是雅妓花魁,学识渊博,绝不会如此低俗难耐。
可一时间落差极大,她恍然间觉得,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如此不堪,低人一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