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189近乡情更怯 (第2/2页)
三郎疑道:“不行?”顿了顿三郎又朝木七止悻悻,道:“对,不行,外面不见得就比这里更好玩,丫头说不行就是不行,三郎不服谁也不能不服丫头。”
谁知柳杏儿瞧着三郎道:“我说他去行,你去不行。”
三郎啊的一声,吃惊道:“你……你狗咬吕洞宾。”只见三郎一脸怒气,更是吹胡子瞪眼。柳杏儿好赖不分,难道竟瞧不出三郎都在向着她?她为何不领情不说,还要找三郎麻烦?
三郎越想越气,更是哼的一声,道:“腿长在三郎身上,谁又管得了!”说话间站起身来,一副要走的样子,凭三郎的武功,他要走,谁又能拦得了?
柳杏儿却淡淡道:“你不听我话,今后你那些小兔子、小狐狸……生了病,摔断了腿,可别来求我帮你医治。”
三郎啊的一声,央求道:“别介啊丫头,你……你不给它们治病,它们怎么活?”
柳杏儿理也不理他,道:“这我不管。”
三郎虽然武功了得,不过在柳杏儿跟前凡事就只能束手束脚,但见他悻悻道:“不……不去就不去,外面可不如这里好玩儿。”
木七止瞟了一眼柳杏儿,但见她眉梢眼角间隐隐的像藏有心事,心想:“杏儿为何不让三哥陪我去?那里既然有凶险,她不该担心我么?”
天一亮,木七止拜别石老人,石老人依旧没说话,该说的话他已经说了,又何须再说?柳杏儿没来相送,三郎也是。最是离别苦,一定要离别,何须来送?
木七止来到桂花树下,桂花树下有一座坟,虽只一座坟,坟里却埋着两个人,他拜了拜,跟着转首而去。
一路上木七止始终想不明白,石老人所说的凶险究竟是什么,木七止从小就知道石老人一个秘密,他的秘密就是他的鼻子,他的鼻子很灵,灵得都能“听”见声音,“看”见东西。这事儿是不是很古怪?这事儿虽然古怪,木七止却深信不疑,否则一个又瞎又聋的人又怎么能“耳聪目明”?
现在的木七止都知道了,石老人的鼻子根本没这么了不起,他的鼻子也和别人的鼻子没什么两样,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。
石老人说他嗅到了凶险,这凶险因木七止而起,这凶险还在村子里。这是不是也是假的?毕竟鼻子能嗅到饭是香的,药是苦的,又怎么能嗅得到凶险?
三郎就说这是疯话,他一个疯子都说这是疯话,那一定错不了。
虽然如此,木七止心里还是笃定:石老人不会再说假话,他说假话又为了什么?他没有说假话得理由。柳杏儿许木七止出来,她是不是也认定石老人说的都是真的?
一个人的鼻子能嗅得到凶险,谁说这一定就是假的?
木七止从小就长在村子里,村子里有山有海,山上有野味,海里有鱼虾,物华天宝。即便这些年来他走过了天南海北,也找不到有一个地方能胜过琴岛村。其实别的地方不见得一定不如那琴岛村,而木七止之所以这么认为,只因那里是他的故乡。
是啊,故乡,哪里比得了?
爬过了一座山,远远的望见一片茫茫大海,日落夕阳,晚霞的余晖映得海面通红一片,海边几缕炊烟袅袅升起,木七止瞧来,心中怦怦一阵乱跳。
睽别十载的家乡近在眼前,他反而不知所措。村子里的人所剩无几,还在的只有几个孩子,这几个孩子应该已长大,就如他一样。
瞧着眼前的炊烟,他眼睛红肿,鼻子发酸,他念叨着:“他们果然还在!”
十年前这里是残垣断壁的一片废墟,大火烧过,满眼疮痍。而如今,青砖绿瓦,几缕炊烟,别有一番生机。
木七止像一个小贼,蹑手蹑脚的走着,他怕碰见来人,来人认出了他,他该怎么办?他想起宋之问的一句诗,“近乡情更怯,不敢见来人”。
他,可不是也如此?
木七止隐在一间屋檐下,凑眼而望,只见院子里有一个女人在织网。奇怪的是,这女人木七止不认识,她是谁?女人皮肤黝黑,海边的人都这样,他见怪不怪。女人粗手大脚,梭子在她手中飞也似的在网中穿插来去。
过了一会儿,屋里忽然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,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,转身进了屋,跟着抱出一个孩子,但见她嘴里哼着童谣,那孩子便不再哭闹。
门“咔”的一声被推开,跟着一个声音道:“孩儿他娘,今日运气不坏,你瞧这一网的渔获多不多?”进来的人身子壮硕,黝黑的脸上如晚霞一般灿烂,他一手提着渔网,示给女人看,渔网里有鱼,有虾,有螃蟹……
来的人木七止似曾相识,可他即便似曾相识也一样认准了他,他嘴里小声念道:“小海。”
小海是他儿时的伙伴,时隔多年,久历风霜,小海已不是他少年时的模样,他胳膊上肌肉虬结,青筋暴起,俨然是一股顶天立地的担当。
小海接过女人怀里的孩子,逗笑取乐道:“爹给你抓了好些鱼,你可开心罢?”
哪知女人苦笑着道:“他还没长牙,又怎能吃鱼?”
小海道:“咱这儿的人,不用长牙也能吃鱼。”说话间哈哈大笑。
女人道:“我来挑一些最大最肥的给他们几家送去。”
小海道:“还是你良心好。”
女人笑了笑不再说话,过了少许,小海忽然想到什么,凝神道:“陈家的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,得给他张罗一房媳妇。”
女人道:“这里依山靠海,哪有什么人家,又哪来的媳妇?”
小海哼的一声,道:“你也说咱这里依山靠海了,海里那么多的鱼,还怕找不到媳妇?”
女人呸的一声,道:“当年我就听了你这一番花言巧语,所以……”
小海嘿的一声,道:“什么花言巧语?那年我说你要是嫁到这里来,顿顿有鱼吃,难道不是?”顿了顿小海又道:“哼,咱这里鱼虾满仓,不怕娶不上媳妇。”
女人先是不说话,后又笑了笑,柔声道:“话虽如此,你往后可也要当心些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小海抢着道:“风浪无情,可别一个不小心给鱼当了点心。你说的这些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啦。”
女人道:“你记着就好。”
小海哈的一声,道:“不是我说大话,这搏浪大海,捕些鱼虾蟹子,天下间就数我最行。”
女人瞧着小海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,嘿的一声,道:“是么?”
小海道:“怎么不是!你说说还有谁比我更行?”
女人笑了笑,道:“有一个人。”
小海道:“谁?”
女人道:“那个人一天要干七件坏事儿……”
木七止啊的一声轻呼,她说的难道是他?可这女人木七止不认识,她又怎么会认识自己?但见小海一脸漠然,神情失落道:“他……他……”
女人笑了笑,道:“你不是和我说,要说有一个人比你还行,一定就是他。”女人顿了顿又喃喃道:“他究竟是什么人,怎么竟一天要干七件坏事儿?他干坏事儿难道不是坏人?他是坏人你怎么还忘不了他?”
小海幽幽的叹了口气,道:“七止,你在哪里?你是死了还是活着?”
木七止一时泪眼婆娑,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,他们没有忘了他,即便他已离开这里十年,他们也没有忘了他。而他呢?他有些惭愧,甚至有些悔恨,这么些年来,他怎么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,看看他们是否过得都好。
木七止想要走过去,让小海看看自己,看看这十年光阴在他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。他没有变,他还是他。其实他也是变了的,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,现在的他难道还会做坏事儿?一天竟要做七件坏事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