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075三郎 (第2/2页)
三郎一天天的练功,别的事情不闻不问,除了那怪老头儿偶尔指点他一下,这二十年来,他二人甚至绝少说话。
三郎倘若不和那怪老头儿说上一句话,那怪老头儿决不和三郎先说话,三郎到最后都不知道那怪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,他叫什么名字,他又是从哪里学得这一手精妙的“摘星指”的武功。
三郎不知道,只因他没想过要去知道,他没想过要去知道,当然就从来没问过那怪老头儿。
二十年后,他的“摘星指”也练的颇有建树。
一天,那怪老头儿神情委顿的和三郎说:几十年前,他也是天山派的人,他一个人醉心武学,别的师兄弟统统都及不上他。可他武功虽高,人情世故上却是一窍不通,他使那天山派的武功,不愿跟着师父一招一式,一板一眼的练,他时时的灵犀想到一招,便教人猝不及防。师门前辈认为他目无尊上,都不喜他;师兄弟武功上远远及不上他,也都处处排挤他。
他想走了,走的时候是一个深秋的晚上,月朗星稀,他没有和一个人告别,当然那天山派,他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告别,在天山上的这些年,他独来独往,当然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。
皑皑白雪,月光洒了下来,映得天地间像刚刚破晓的清晨,一个孤零零的身影,伴着簌簌的踩雪声,只在那天山上留下了一排脚印。
就在这时,一个人挡在了他跟前,这个人不是别人,竟是天山派回雁掌门。
回雁掌门说他早就注意到他了,整个天山派,也只有他才资质最佳,悟性也最高。
回雁掌门说他们天山派还有一门绝妙武功,只因这门武功太过厉害,才对内对外秘而不宣,否则在江湖上一旦传了出去,树大招风,可是要生出一场腥风血雨来。
天山派几百年来,每代知道这门绝妙武功的,也只有一两个人而已,会使的当然也是那一两个人。
现在回雁掌门要把这门武功传给他了,今后天山派要是遇到什么凶险,他可不能袖手旁观。
回雁掌门还和他说,今后务必在天山派中寻得一个青年才俊,再把这门武功传了给他,这门绝妙武功可不能失传了,回雁掌门说的这门武功当然就是“摘星指”。
那些年来,这怪老头儿时时悄没声息的来到天山派中,他暗中观察,他要看看哪个青年才俊资质最佳。
多少年后,这怪老头儿相中了三郎,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。
现在这怪老头儿像是油尽灯枯,他这才和三郎说了那么多的话。说完那些话后,那怪老头儿就死了。
他死了,三郎这才回过神来,他竟然不知不觉间,在这天山最高的山峰上已耽搁了二十四年。
二十四年,可是不短,三郎他自己都生华发了,何况美人迟暮?
三郎心里越想越是心惊,他不知道他的姝皇现在怎么样了,她是早已嫁人了,还是死了,他都不知道。
他只想快些见到她,看着她,问问她:姝皇,这些年来,你过得都好么?而他的姝皇当然和他说:我过的都好。
五年前,三郎回到了江南,一别三十年,江南已不是他走时候的江南了,这里早已不姓“李”,曾经的南唐也早已物是人非。
三郎回家去,可他哪里还有家?曾经的家,早已换了匾额。
三郎听人说,他家一门忠烈,老当家的和他两个儿子,都血洒疆场,为国捐躯,好生令人佩服,几年来,他家的遗孀妇人也都哀伤的病死了。
那人还说:听老人讲,他家还有一个小儿子,早早的去往天山学艺,躲过一劫。不过几十年来却是音讯全无,也不知那小儿子到底还活没活在这世上,他要是还活在世上就好了,也不能绝了后,言谈间,不住的叹息。
三郎听了,嚎啕大哭。哭着哭着,忽然又想到了他的姝皇,一抹泪,又奔到周家。
周家还是那个周家,门庭气派,一切如旧,谁教他周家是皇亲国戚呢,长女嫁作了皇后,当然是与众不同了。
可三郎心里毕竟还是忐忑不安,倾巢之下无完卵,哪怕你是皇亲国戚,国家都亡了,谁还在乎你是皇亲国戚了?
扣了扣门扉,出来一个仆人,那仆人领三郎进了府,府里只有一个老管家与三郎相识。
那老管家目光浑浊无神,哀默着和三郎说:国破了,有的家亡,有的家散,小周后和李后主统统被押解到了汴京,不过大宋皇帝没有赶尽杀绝,还封李后主是……是什么“违命侯”。哼,大宋皇帝要取人江山,难道别人就得拱手送上?这……这“违命侯”三个字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什么?再说自古以来,天底下哪有“违命侯”这样一个爵位?
三郎只想知道他的姝皇,对李后主和他的周皇后可不关心。不料那老管家娓娓和三郎说来,三郎听了更如晴天霹雳一般,老管家说的那小周后不是别人,正是他的姝皇。
李后主先娶了姐姐,不过后来,他心里对小周后更是情有独钟。
这不,在大周后卧病在床的时候,李后主时时约小周后进宫去,为她作词弹曲,日子过的赛神仙……
三郎听来却是睚眦俱裂,一个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女,受了一个只知填词作曲的情场老手哄骗,成了他的温香软玉。国家亡了,他的姝皇也成了阶下囚。
三郎忽然又是大笑,又是大哭,他又哭又笑,疯疯癫癫,神志竟也有些不清不楚了。
从此,他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,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,只知道他们两家是世家,他和周家的姝皇指腹为婚,从小青梅竹马。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姝皇,只是嘻嘻的叫着他“三郎,三郎……”
三郎从那时候起就漂泊江湖,流落他乡,可他不管走到哪里,他都穿着他的姝皇送的那一袭绿衣。最近这些日子,三郎竟阴差阳错的走进了汴梁城。